龙椅上的萧漠承眼眸微眯,夹出几条细细的皱纹来,饶有兴致地看着宋稚绾静静地发愣。
若换作是旁人,早就欢天喜地的跪谢天子恩赏了。
偏偏她看起来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。
他耐着性子开口,打断了宋稚绾的思绪,“如何?朕瞧你的样子,好像是不太满意?”
“臣女不敢!”
“那你同朕说说,是不想当太子义妹,还是不想要郡主尊荣?”
殿里的炭烧得很足,但宋稚绾却如同置身于寒冬雪地里,身子发冷,小脸煞白。
自她被太子哥哥带回东宫后,于她而,太子哥哥或许是她如今在世上唯一的慰藉了。
义妹?
宋稚绾叫了萧琰七年的“太子哥哥”,可如今听到“义妹”二字,却高兴不起来。
这个身份,不过是好将她嫁出去罢了。
倘若她不当这个太子义妹,不要这份尊荣,是不是就能在太子哥哥身边多留几年?
跪在地上的小身影摇摇欲坠。
萧漠承略有几分不忍,虽想试探她的心意,但也不好再让她跪下去,估摸着从校场快马加鞭赶回来,大概也是这个时辰了……
果不其然。
地上的人刚起来,殿外就传来了一阵躁动声。
“殿下……殿下,皇上正在里头和宋姑娘说话,您不能进去……”
“殿下……”
“滚!”随着一声怒斥,宣政殿的大门被一道蛮力硬生生地闯开了。
辉煌清冷的殿内打入一道强光,来人身形挺拔颀长,清冷的凤眸看起来与寻常无异,但腰间挂着的龙纹玉佩,却随着来人的急躁动作往后偏移。
父子俩的眼神刚对视上。
萧漠承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,这门没给他踹坏吧?
“儿臣拜见父皇。”萧琰利落一跪。
“免……”礼。
萧漠承的话还未说完,那件玄色披风一甩,人已经站起来了。
萧琰定定地看向不远处站着的小人,眼神那样的无措不安,像只寻求庇护的幼兽。
往日里,她早该扑进他怀中了。
现在却愣着神不动,定是被父皇吓坏了。
“过来。”他柔声呼唤。
宋稚绾回头看了一眼,见龙椅上的人露出默许的神色,这才迈着小碎步往萧琰跟前挪过去。
见她走得慢,萧琰直接三步并两步上前,把人拉了过来。
刚牵到那双凉丝丝的小手,眉头便蹙了起来,语气也变得严厉:“手这样凉,出来时为何不多穿些?紫云紫月如此不上心,孤回去定要严惩一番!”
宋稚绾心下一惊,连忙替她们开解:“不怪她们,是我听到陛下宣召,所以出来得急……”
萧漠承:怪朕、怪朕……
但那张冷厉的脸庞没有因为她的解释软下半分,自顾自地解下身上的披风,扬手披在了她的肩上。
披风又大又宽,衬得少女的身形愈发小巧。宋稚绾刚抬头,就看见他忽地凑近的俊容。
萧琰的眉眼生得极好看。
睫如鸦羽,眸如点漆,像是如清水洗涤过的琉璃一般冰冷清澈,也像他的人一样,透着淡漠疏远,但微微上扬的眼尾却有股妖冶邪魅。
宋稚绾曾听王公公说过,萧琰长得像已故的孝康皇后。
先皇后和当今圣上是年少夫妻,情意深厚,可偏偏红颜薄命,生产时难产大出血,刚生下孩子,就撒手人寰了。
皇上悲痛欲绝,可还要担起一国重任。于是将对先皇后的愧疚和情意,全都寄托在了萧琰身上。
在他满周岁时,便下旨册封为太子。
而这般尊贵的天之骄子,现在正俯首垂眸,给宋稚绾肩上的披风系着结。
系好后又把人往身后一带,像是生怕她受了欺负一般。
随即对着龙椅上的人请罪:“儿臣一时情急,闯进殿中,望父皇莫怪罪。不知父皇把稚绾独自召来,所为何事?”
宋稚绾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。
但听着语气,倒是像平日里生气训斥她的样子。
他可真威风,不仅训她,现在还能训起皇上来了。宋稚绾还探头瞧了一眼,皇上竟也没有生气的样子。
萧漠承自然不会这般小气。
甚至还好脾气地回答起了萧琰的问题,“朕召她来,自然是有要事。琰儿若是想知道,不妨亲自问问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