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封景锲而不舍的努力下,元旦假过后没几天,沉宴还是去到了她现在执业的律所——
万象律师事务所。
虽然到了会议室的时候,沉宴仍颇有疑虑。因为他在决定来之前,登上这家律所的官网发现,这是一家专门做知识产权的精品所。
封景看出他心中所忧,让他放心:“沉先生,我是个独立律师,专门做民商事诉讼的,不过就是挂在这里执业。您放心,您这个案子正是我擅长的。”
听罢沉宴点了点头,在封景递上来的律师合同和委托书上逐一签了字。
倒也不是完全被封景劝服,而是因为她报的律师费,相较于他咨询的其他律师而言,要少得多。
这大概是所有年轻律师积累原始客户的惯用路数:薄利多销。
等所有的委托材料签好字,沉宴当场在前台那里的pos机上付了钱,封景的一颗心才终于落定。
但开心的时间没多久,她就要开始头疼了。
因为这个案子并不简单。
方才在会议室里,沉宴向她陈述了一下案件的基本情况。
沉知行,沉宴的父亲,沉氏中医馆的开创人,曾经的馆长。
沉馆长医术精湛,妙手仁心。除了药柜里的各类中药,沉氏中医馆里肉眼可见的数量最多的两样东西:一是沉知行考过的从业证书,二是痊愈的病患们给他送的锦旗。
沉馆长现已九十高龄,行动不便。但他即便是坐轮椅,也要求沉宴兄妹四个每天轮流着把他推到医馆坐诊。
日复一日,风雨无阻。
直到有一天,这个一生都在救死扶伤的沉馆长,自己成了趟在病床上等待医治的病人。
封景问:“您之前在医院说到的那位郑如星医生是?”
沉宴回答:“是我父亲的主治医师。”说完他的眼里聚起怒意,“就是她害我父亲昏迷不醒。”
在最近的一次抢救中,沉知行大出血,至今昏迷不醒。
沉宴兄妹一口咬定这是一场因郑如星操作不当导致的医疗事故,一定要她给个说法。结果他们在医院蹲守了好几天,也没看到她人。这更加坚定了他们的想法:这个庸医做贼心虚,躲起来当缩头乌龟了。
不仅郑如星迟迟不露面,医院方也装死,一直含糊其辞,不给他们一个明确说法。兄妹几个实在是没辙,所以才出现了观察室医闹那一幕。
作为一个律师,需要关注的是客观发生的事实。对于当事人的一些臆断性、揣测性以及其他主观色彩浓厚的描述要选择性忽略。
如果这个官司是要打侵权,那么封景首先需要了解的,是郑如星的行为是否存在过错,以及其医疗行为和沉知行的昏迷不醒是否存在因果关系。
她也是这么问沉宴的。
沉宴并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两个问题,可能是没听懂,也可能是不清楚答案,但他给封景提供了另一个有价值的事实:“她没经过我们兄妹几个签字,就给我父亲进行了手术。”
听闻这句,封景在商务本上记录的笔尖一顿,抬头问清:“您是说,您对她做出的医疗行为事先不知情?”
沉宴重重地点了点头,然后封景便清楚地看到一种含恨又懊悔的情绪涌上他眉间:“就不该把他送到六院去,万万不该……”
自己家就是开中医馆的,怎么最终竟让父亲倒在了冰冷的手术台上。
沉宴每每想到这一点,都会自责到寝食难安,他已经连续好多天没睡过安稳睡了。
封景安慰他:“您不要太伤心了,我相信像沉老先生这样行善积德的好人,一定会度过难关长命百岁。”
这种话沉宴不是第一次听了。这些天以来,医馆里的病人见到他就问馆长怎么不来了。他说了父亲的情况之后,所有人都在安慰他,无非是和封景一样,说好人好报。
他一开始是相信的,可时间越久,越觉得这是个天大的谎话。
事实是,好人性命垂危,坏人逍遥快活。
他口中的坏人,指的是郑如星和六院。
封景把手中的委托材料理好了捏在手里,向沉宴郑重保证:“您放心,我会让医院给沉老先生、给您和您的兄弟姐妹个说法。赔偿和道歉,一个都少不了。”
——
另一边,几乎同时间,六院院长也正在办公室里和他请过来的律师见面。
和沉宴不一样,六院财大气粗,打官司向来都是找申城赫赫有名的大律师做代理人。
这次也不例外。更何况这次的医患双方都不是普通人,沉知行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中医,郑如星则是六院胸外科的副主任医师。
这件事要是闹到网上去,必然会掀起大讨论。六院名声扫地不说,郑如星的执业生涯也会受到影响。
所以需要一位擅长剑走偏锋,以小博大的律师来帮他们消灾解难。于是他们找到了苏荣钦。
苏荣钦接到电话之后,来是来了,但是空着手来的,什么委托材料都没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