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语乔无奈:“你俩要不要这么夸张。”
“当然要,你记不记得初中的时候,你把我摔了那次,我一整个寒假都没写作业,爽死了,你真是不走运,居然没摔在右手上。”
肖艺扯着嗓子嚷嚷,被路过的值班老师瞪了一眼,立刻鹌鹑似的缩下脖子。
范凡也瞪她,轻飘飘的:“呸呸呸,这时候摔了可不行,快说呸呸呸。”
“哦对。”肖艺朝向江语乔,“呸呸呸呸呸。”
一连说了五个呸,吐了江语乔一脸口水。
江语乔佯装要打她,肖艺张牙舞爪地做鬼脸,范凡拦在中间,这边训两句,那边劝两句,还是老样子,向苒拖着桌子跟在近处,主任朝着这边吹哨:“抓紧时间别磨蹭!你们几个!干嘛呢!”
江语乔被哨声吓一跳,扭头看过来,对上向苒的眼睛。
慌乱的楼道里,她们隔着人群相望,四秒、五秒、而后是六秒,江语乔朝她轻轻点了下头,忽然,有人把试卷从窗口扔了出去,纷纷扬扬的,像是落雪。
哨声长鸣,肖艺看热闹不嫌事大,摇头晃脑地哼哼着:“造反喽——”
人群骚动,学生们热闹了片刻,而后很快沉寂下来,预备铃响后,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,距离考试还有二十分钟复习时间,巡查老师在楼道里乱转,偶尔突然从后门飘进教室,脚步轻轻,像是幽灵,楼道里时不时传来训斥:“都几点了,晃悠啥呢?书看完了?题都会了?”
江语乔撑着头看书,脑袋垂得很低,几乎要扎到卷子里面去,她的马尾辫没扎好,发绳太松,头发松垮地垂在肩头,时不时有一两根滑落下来,她左手不方便,只好用右手去整理,笔尖顺着额头滑动,将头发整理到脑后。
怎么会撞到树上呢,可能是太累了吧,还好是冬天,不容易发炎,若是夏天裹石膏,出了汗,怕是要更难受,等等,伤筋动骨一百天,一百天后是什么时候哦,刚到春天,还好
向苒一边背英语作文,一边胡思乱想着这些事情。
然后抬眼,余光看向江语乔。
上午只考一科,中午散场,所有人都忙着去食堂吃饭,不过半分钟,教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,江语乔左手低垂,右手慢慢翻着书,试卷夹忽然掉到地上,被过堂风一吹,卷子四散开来,落得到处都是,她去捡,头发又垂下来,一下一下蹭着她的颈侧。
向苒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后,帮她把松散的马尾解开,耐心理好梳到高处,而后从手腕上取下一只发绳,是蓝色的。
“你还好吗?”
她轻声问。
你还好吗?你的生活,你的心情,刚刚结束的考试,即将品尝的饭菜,摔伤的左手,劳累的右手,低头走过的上学路,深夜的困倦和疲乏,一切的一切,你还好吗?
江语乔看向她。
向苒穿着一身白色的短绒大衣,与此刻柔和的光线融为一体,像是一只毛绒绒的小动物,微凉的午后,她是柔和的,温软的,让人放松的。
你还好吗?一句寻常的问候,应该对应的答案是“我没事”,然而江语乔的神情有片刻松动,她想说,不太好。
她有些累了,但是不能说。
似乎说了,便有了松懈的裂痕。
此时此刻,还不是时候。
她们彼此注视,这一次,是八秒,漫长到片刻有了永恒的迹象,化作一个缱绻温柔的长镜头。
江语乔点头:“我还好。”
这一天,是2015年11月5号。
2018-2015(6)
清晨, 微光中,窗外传来一阵久违的叫卖声,卖馄饨的小推车从楼下经过, 打断了江语乔的睡眠, 江语乔迷迷糊糊清醒片刻,转而陷入更深的梦乡。
她这一夜睡得很好, 有梦,但并不累人。梦里她和向苒仍在山塘庄, 村中光色像是秋天, 温度又像是夏天,风推着她们往前走, 两个人时而踩水, 时而剥玉米, 时而追着蝴蝶跑来跑去, 田里的蝴蝶是白色的,起初只有一只, 而后连成了串,围在她们身边盘旋。
江语乔叉着腰, 小孩子一样大声问:“向苒!你要不要去抓知了猴?”
江水映出她张牙舞爪的热闹样子, 二十岁的年纪, 却像个二年级的小学生。
向苒有没有答应她呢,江语乔不知道,卖馄饨的大爷打断了她的邀请,江语乔从山塘庄回到卧室床上, 又从卧室床上回到原礼一中。
梦中她仍在读高三, 却不是二十岁,而是十八岁, 十八岁的高三生活与现如今并无不同,照旧是写不完的作业,答不完的考题,但有一件事是不同的,十八岁那年,她在考场上遇到了向苒。
午休间隙,所有人都去食堂吃饭了,江语乔的试卷散落一地,她来帮她捡,穿着一身温柔的白色大衣,日光从向苒身后蔓延进屋子,没过她时,在她身上抹上一层柔和的毛边。
后来呢?自己有道谢吗?江语乔不记得了,梦里的她们并